「親愛的北極熊先生,祝你永遠是那棵盛夏的樹。其實我想說的是,祝你永遠生生不息,向陽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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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巴克有一款新品是黃油啤酒冰震濃縮,我一直很喜歡喝冰震濃縮的人,依然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東西。
第一次喝到它時,我剛剛騎車順路走進咖啡店,那天我低估了上海的氣溫。
我既沒有帶書,也沒有帶電腦,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慢慢喝著奇怪的咖啡,冷卻自己。那是我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有點有趣的可笑。
人總要接受一點奇奇怪怪的東西,畢竟有一句話叫奇奇怪怪又可可愛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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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向班主任告假時,我自己也有點忍俊不禁,畢竟請假太頻繁了。班主任:「目前確實很艱難,但是每一天都值得好好過。考試的壓力不可怕,結果如何都不可怕,人生還長。」我很感激她。
很早就寫過,我意識到自己太膽怯,又同時意識到自己只剩了一腔孤勇。人生還是有很多機遇的吧,我坦然接受所有可能的風險,我也一次又一次和自己妥協,但仍然有一天會有能夠實現的價值。
走進小區時,有一只三花走在我前面,它閑庭散步,走得悠閑自得,步步生花,我喜歡它的悠然曠達。我把那一天最好的祝福全都送給它。
重要的不是別人,而是你怎樣看待自己。
所以先活著吧,其他想辦法。
人生不是軌道,而是一片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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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自封智者,我曾是探尋者,現在仍是探尋者。但我不再去星辰和書籍中探尋,而是開始學習傾聽我血液中呼嘯的教誨。我的故事並不讓人愉快。它不像虛構的故事那般甜美和諧。它有荒謬和迷惘的味道,瘋狂和夢境的味道。它的味道,就像那些不再想自我欺騙之人的生活的味道。有一刻,我不再懼怕明天,而是懼怕我必然的墮落和即將步入深淵。有一刻,我覺得自己是在清醒的沈淪,墜進束縛與空洞,孤獨與欲望之中。有一刻,我的內心徒然降至冰點,下起一場大雪。
「I'm running like a plover」
每一天,無論是否有任何阻礙,我都躺在床上看見天在亮起來,這似乎是種僥幸——那時我要是死了多好!可是今天的太陽照常升起,它稀松平常,不會索要了我的性命。
這段時間我閱讀了大量黑塞的作品,整理了筆記,不幸的是,我正敏感地陷入童年的泥沼。
我像個小偷一樣輕輕踮起腳尖往我生命的起點走去,回顧它,猶豫它到底是不幸還是幸運。
在我的記憶里,那時我在同齡人里的心智幼稚。一到寒暑假,我會由父母帶著出國旅行,我記得那時媽媽尚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爸爸喜歡責備我,教育我,有時打我,必要時他又流露出過分的諂媚。也許我明白了,他希望他身邊的一切都按他的預期發展,但當我為此妥協卻越發的不快樂時,他千方百計地想為我畫上笑臉。
這樣的童年是快樂的嗎?好像不算,但又是新鮮的。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去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踏入過很多大學,那是我不經世事,卻算是個優秀的小孩,代價是嚴格的管束和喘不過氣的壓製,我的童年從來沒有獨處空間也沒有自由支配的時間,我一天花上大部分時間坐在父母眼皮下面做題,然後看他們批我的作業,責備我,有時也會把我的卷子揉成一團扔到我臉上。
我常問自己這樣的童年是快樂的嗎?我沒有答案,但童年的影子一直留在我身上,習慣性的操也永久在我的家人身上。我於是變得更糾結與痛苦了。
讀《德米安》再次向我強調了這點:我所想望的,無非是試著依我自發的本性去生活,為何如此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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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時醒了,四點便徹底睡不著了,五點起床洗漱,怔怔地坐在桌前了。我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為什麽而想不通呢?
當我隱藏起的醜陋之心被微笑著輕輕揭開時,我惶恐萬分。我說我妥協了,我說我可以放下一切了,我說我很害怕,我聽命於內心情感的召喚,聽它的吩咐走了。只要它愉悅,我就風調雨順,它要是有一點起伏,我就隨時有丟棄自我的風險。
可我到底是在為什麽而想不通呢?
我像個犯下大錯的年幼的孩子,只聽到那句「可是你還沒有放棄」。
為什麽而想不通呢?昨晚曠課出逃,因為實在壓抑的喘不過氣來。我想去找我的河灘,可自從那里裝了彩燈之後就不再無人問津了,我想找一個沒有刺眼的燈光的地方好好坐一會兒,碩大的城市,找不到這樣的地方。我到底是在為什麽而想不通呢?我一個人走在街上,「可是你還沒有放棄」,我邊走邊哭起來。
德米安,我的目光中包含兩個世界,既有永恒又有野獸,我過著自我毀滅、尋歡作樂的生活,我想毀掉自己,看似有時超凡脫俗,可我依舊痛苦。是不是人生總是如此艱難,還是只有童年如此?我知道你的答案是總是如此,所以帶我走吧,帶我走進我的靈魂之愛,快讓我閉上眼睛,我無數次只能無力地解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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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會有藝術家不愛自己的繆斯呢?
所以這一段寫給你吧,親愛的北極熊先生。
淩晨三點,我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聽歌,但我不希望太多悲傷的情緒湧上來,於是我點開我的私密歌單。
這是一個極為樸素的歌單,里面也都是簡單的曲子,親愛的北極熊先生,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對你的情感不知不覺在幾個夜里救了我。
你身後的這一路並不風和日麗,它坑坑窪窪,有水溝也有灌木,我走的艱辛而痛苦,這樣的痛苦,一直在侵擾我,但與我感受到的其他痛苦比起來,它卻更像是一種甜蜜的享受。親愛的北極熊先生,有些時候,你沒有那麽深刻,卻總是在無聲無息地保護我。
有時候想變成風,思念誰,就輕輕地吹拂誰,讓他知道,也可以去遙遠的遙遠的遠方,去卷起雲翳海浪,如果有一天我從樹林趕來,你聽到了我的心聲,你就當聽個笑話吧。
親愛的北極熊先生,我的夏天會石沈大海,但你會生生不息。
你存在於我的四季,這本身就是個奇跡。
親愛的北極熊先生,其實我想好了,如果我寫的你是個意向,那某種意義上也成立。我只輕輕碰了你一下,你便如蒲公英般散開了,從此到處都是你的模樣,親愛的北極熊先生,因為你的笑聲,我不再那麽自私的只想聽我想聽的聲音,我從此去人群中找你,為了尋找你,我也聽了人群的聲音,他們沒有那麽不堪。親愛的北極熊先生,你引開了我面向他人的通道,我愛你,這愛是種大愛,你教我愛眾生,我先愛上你,又因為學會愛眾生,重新愛上你。如果我去巧妙地將對你的愛模糊了邊界,從此那個有你的夏天只是我愛眾生的證據。
不過怎麽去愛眾生,怎麽去愛這個世界,我還要慢慢學習,我還是自私的希望你陪我久一點。因為我越來越看不清我自己,索然無味的感覺,只有在我最好的朋友面前我才能覺得,我在這個城市,還挺重要的,還能受珍視。
我那無處安放的情感,都拼命地尋找著依附,像窗外瘋長的枝椏。
我看見一棵春樹立著,安安靜靜,生機勃勃,與我毫不相關。
我是一片荒草叢生的孩子,希望追隨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