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姐從小就被告知:“不要離開家!我們的生命短暫而又脆弱,不要離開家!這是活下去的唯一信仰!”
枝繁葉茂的大樹孕育了葉子家族,他用根狠命的吸取無機鹽和水只為了臂膀上那一團團的綠意,當然,他也指望他們用那綠色為他提供美味的食物。
葉小姐出生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她用力伸展了那蜷曲的身體。
軟軟的,是水分,是鮮活的生命。
她睡著惺忪的看著周圍廣闊的天地,家人們在說說笑笑,一片和諧。
她的到來沒有掀起很大的的波瀾,葉子家族似乎每天習慣了有新的生命出生,僅僅是提醒她“永遠不要離開家”,這個所謂的信仰。
她看到下面來來往往的“怪物”,它們很龐大,一呼一吸都發出難聞的氣味,有的甚至是黑色的,她不願聞它們散發的氣味,一呼一吸都是痛苦。
但長輩們告訴她,“沒關系,我們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盡我所能的為大樹製造養分,保全自己的家園就好。”
究竟是家?還是牢籠?信仰竟是如此?
年齡漸漸增長,她的心裏也有某種特殊的情愫蔓延滋生。
她時常眺望遠方,渴望自由,渴望離開這個她不能離開的牢籠。
遠方的世界是什麽樣的?會有長輩說的小鳥嗎?聽說他們會唱歌呢。會有長輩說過的美麗的蝴蝶嗎?聽說他們可漂亮了。
至少,她會聞不到那黑色的煙。
她嘗試向長輩表達自己的想法,但他們都覺得她瘋了,他們覺得她不要命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說:“不要離開!不要離開!”
她把遠方當做自己的信仰。
她時常眺望遠方,又像在等誰一樣。
偶爾也會有家族的青年向她表達心意,但她遲遲不肯答應,她不愛他們,他們雖性格長相不同,但在她眼裏都千篇一律,她與他們都一樣,有著同樣的使命工作,有著同樣的為了活著而茍且於家中,安穩現狀,放棄那些瘋狂而又美好的夢,不,他們甚至想都不敢想。
有天,風經過了,她看到那個少年有著無窮的力氣,使地面上那些奇怪的東西升升降降,他活潑剛烈,愛玩調皮,穿梭於她目光所及之處,用行動表達著自由。
他甚至看向她沖她露出了個燦爛的笑,發出爽朗的笑聲。
她被他深深吸引。
他跟家族的人都不一樣,他從不停下奔走的腳步,家族的人卻永遠都不能離開自己的家。
但,經過的風又何止著一個呢。
他們或溫柔,或粗暴,或平靜,或瘋狂,但在葉小姐的眼裏,只有那一個是獨特的。
或許是那驚鴻一瞥的笑吧。
她每天期待著風從不知名的方向吹來,但他此後從沒有再來過。
思念愈發濃烈,寫在了臉上,家族的人看到她這樣,便議論紛紛。
她終於等不住了。
她想去找他。
她想離開這個牢籠。
可是,一旦離開,她的生命會分秒流逝,不過幾天,甚至她連風都見不到,她就會死去。
死在遺憾裏。
可若是不離開,終有一天,她依舊會死在遺憾裏,這是必然的。
家人勸她,她不聽,她把想法告訴路過的風,乞求他們帶她去找他。
“我們從來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我們的足記是廣闊的天地,你不可能找到他的。”
她說她不在意結果,只要一天不找,思念就多幾分。
她還是苦苦的乞求他們,帶她去。
他們看她去意已決,他們看她對他思念至此,便決定幫幫她。
她用力晃動身體。
身體與樹幹分離的那刻,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原來這麽輕啊,她隨風飄走,笑著看向身後面面相覷的家人,“永別了!”
轉身,面前是她向往的天地。
她在找風的短暫的時間裏,看了這個她幻想過的世界。
為什麽都沒有呢?小鳥呢?蝴蝶呢?為什麽都是那些聳入雲霄的建築?那比她的樹高了不知幾倍。為什麽會有更多更濃的黑煙?她不解。
或許向往的世界從來都是這樣吧。
但她認為她的信仰已經實踐了,那個特別的風,或許再也見不到了。
她的壽命漸漸到了頭,她從來沒有再見過那個風。
明明沿途處處是他留下的痕跡。
她的容顏漸漸老去,鮮綠的葉子變得枯黃,她的身體不再柔軟,在奔波的途中早就變得水分全無。
到最後,她氣息奄奄的告訴那個帶她找他的風,“謝謝你幫我,至少,我的信仰沒有遺憾。”
風不語。
她其實沒有看到風看到過得世界,那個被她向往的世界。
她死了。
風拖不起她了。
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卻不會疼了,只會漸漸腐爛,與泥土融為一體。
帶她找他的風為她的癡情而悲哀。但她,僅僅只是癡情嗎?
葉子愛上風,沒有結果。
葉子愛上自由,愛上廣闊的天地,從來都不會有結果。
其實她只是離開了那個被她以為是牢籠的樹,她還是死在了那個名為城市的牢籠中,她沒有沖破枷鎖看到自己的信仰。
但她滿足了。
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啊。
這是她所追求的信仰啊。
古人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