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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登湖畔

周國平在《靈魂只能獨行》中曾寫道,「一個人不甘心被世俗生活的浪潮推著走,而總是想為自己的生命確定一個具有恒久價值的目標,他便是一個有信仰生活的人。」庸人之爭多有紛擾,智者卻總能找到獨自沈靜的空間。這讓我想到了離群索居,在暗默世界中譜出《命運交響曲》的貝多芬,更讓我想到在瓦爾登湖畔搭起木屋的梭羅,用親身實踐寫出了傳世名作《瓦爾登湖》。
而梭羅寫這本書的時候,才28歲。那一年,梭羅為了尋找人生意義,在家鄉康科德鎮瓦爾德湖畔,用借來的斧子在湖邊蓋了一個小木屋,隱居了兩年。雖然這個地方才離家3公里,而且他的母親還會時不時給他送飯,但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毫無理想追求又有些奇怪的人,卻幫助了很多迷茫的人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讓人讀完後想問自己,人生的理想在哪里呢。
在瓦爾登湖畔的小木屋里,梭羅只有一張床,兩張桌子和三把椅子。為了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梭羅開始學著用斧子開墾荒地,種植農作物、挖掘地窖、收拾屋子、烹飪食物,當然所有食物以素食為主。除了勞作,梭羅用剩下的時間觀察自然,思考人生。清晨,他在湖中洗澡,白天在陽光下沐浴,黃昏在鳥獸的陪伴下沈思。他觀察湖水,探索森林,識別各種鳥類的花紋,發現樹木生長的規律。他在湖邊散步,垂釣思考。他在小木屋里閱讀寫作思考,不與外界發生關系,拒絕現代文明的產物。他在這種極為純樸的生活中獲得了什麽呢?
在《瓦爾登湖》中,梭羅可以說是大膽地批評了「消費主義」。書中曾提到,資本家們鼓吹消費,把各種非生活必需品和品味聯系在一起,讓消費者們相信購買奢侈品等於獲得自己夢想的生活方式。勞動者們為資本家辛勤工作得到的報酬在手里轉一圈,又在購買中流回資本家的口袋,人們就像工廠中的螺絲釘一樣。「一種習以為常劫渾然不覺的絕望甚至在所謂人類的各種遊戲和娛樂下深藏不辭。遊而不戲,娛而不樂,因為工作比後只是絕望。」太多的物欲只會腐敗人類的意誌,侵蝕人的思想。換個角度思考,如果生活中只有必需品,會是什麽樣子呢?
在書中,梭羅寫道,生活必需品只有四樣,食物、住所、燃料、衣服,有了這幾樣東西且就能夠滿足人的正常生存和健康。而他自己的必需品則更少,一把刀、一柄斧、一把鏟、一輛手推車就足夠了,他靠這些工具建起小木屋,開墾農田;他的次要必需品是一盞燈、一些文具和幾本書,他靠這些東西來滋養靈魂。在梭羅看來,金錢不是必需品。那什麽是呢?人唯一的資本是時間,這是我們唯一擁有並能掌控的東西,所以應該以最簡單經濟的方式為生,然後把更多的時間留給自己,去體驗生活,探索自己的精神世界。書里還有個特別有趣的地方,寫梭羅觀察自己的那些動物鄰居,比如梭羅用了非常多的細節描寫紅色螞蟻大戰黑色螞蟻,其中紅蟻像個鬥士一樣鍥而不舍,充滿勇氣,雖然最後因為實力差距太大,還是犧牲了。他也描寫了其他的動物,有一開飯就過來撿食的老鼠,有一聽到聲音就咯咯藏起來的雛鳥,還有湖畔的水獺、浣熊、淺鳥,都仿佛是老朋友一般。書里寫,「我常常在最深的積雪中,步行八里或者十里,專為了踐約,去同一棵山玉櫸一株黃楊或松鼠中的一個老相識去約會。」梭羅一方面肯定自然的造化神奇,認為眾生平等,每個生靈都應該得到尊重,另一方面他又認為有一種超脫的物質隱藏在自然世界之中,這股力量淩駕於自然世界之上。其實我們都知道人類對自然的態度曾有過非常大的轉變。然而,無論人對於自然或是警惕或是輕視,在幾千年的時間里反復搖擺,自然對人類永遠是平等的,並不會因為人類的態度而轉變,也不會因為人類的價值觀而動搖。書中寫過令人感動的一幕,「夕陽同時落在富人和貧民院的窗上,而且同樣燦爛,所有人門前的積雪,都一樣在春天融化……我覺得,一個恬淡的人,生活在貧民院和生活在官殿里是一樣的。」
梭羅在隱居的兩年多時間里,不僅留下了瓦爾登湖,還寫過多篇博物學論文,留下了一千多份植物壓製樣本,同時也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園。不論這些文獻標本有多龐大,我們單單在《瓦爾登湖》這本書里就能看到一個極度充實的精神世界,而且這個精神世界我仿佛看到了陶淵明的身影。瓦爾登湖中,梭羅種土豆、種豆子,在勞動中審視內心,在簡樸生活中得到寧靜和快樂,如同陶淵明在空谷幽蘭,這就是東方哲學的慎獨和修身呀。
在書中,梭羅把在湖畔兩年多的生活壓縮成書中的一年,以春夏秋冬的輪回集中對比了生與死、新生與雕零,強調了死亡和重生的精神意義。無論是生死、美醜、矛盾,在他眼里沒有非黑即白,沒有二元對立,而是彼此轉換、彼此相依,這種認知觀更是道家哲學思想的核心。
年輕人的避世或許總帶有一種憤怒,是一種現實滿足不了心理預期的憤怒,而瓦爾登湖不是憤怒的,而是安寧和喜悅且富有生機的,「不管你的生活多麽低賤,那也要而對它,好好過下去;別躲避它,也別給它起那麽難聽的名字。生活未必像你那麽壞吧。」在湖畔居住了兩年零兩個月後,梭羅離開瓦爾登湖重返城市,把他在瓦爾登湖湖畔的生活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雖然當時梭羅毅然決然的拿起斧子進入森林之中,如同老莊一樣,但並不是為了避世,相反他的思想一直是積極入世的,他註重的是精神自由,而不是形式。一個人如果有著獨立自由的人格,那麽他住在哪兒,過著怎麽樣的生活,其實並不重要。這種隱居的實驗只是梭羅想嘗試一種新的活法,就像他曾經說的,不希望自己臨終時卻發現從沒有活過。
我們有時候不妨也問問自己,什麽是幸福的生活,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聽自己心里的聲音,也許那份最純真的理想即刻就會浮現,而當人有了更加高遠的目標與理想,那麽在他眼中就沒有不可逾越的峰巒與溝壑,只需堅定地走向最遠方閃耀光芒的燈塔,便能覓得生活最本真的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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